人性中的善良天使
上册
暴力变化的一些重要节点:
- 无政府状态进入有政府状态;
- 小政府进入集权政府状态;
- 理性主义和思想启蒙运动;
- 二战后大国之间的新秩序;+
- 武装冲突在全球范围内的下降;
- 人权概念带来的权利运动;
陌生的历史
历史的进步是缓慢的,其跨度要远远超过普通人的一生;而大多数人是不喜欢学习历史的,因此人群中普通存在一种历史近视症;即人们通常只关注到最近几十年的历史,同时误以为是更早的往昔也跟今日大同小异,但事实并非如此;真正的历史,与今日的生活大不相同,甚至说是翻天覆地也不为过;
平靖进程
原始人类争斗的三种常见动机
- 竞争:为了获得稀缺资源,例如食物或性;
- 猜疑:为了获得安全感,先主动消灭潜在威胁;
- 荣誉:树立有仇必报的名声,减少他人的挑战;
通过引入垄断暴力的第三方(即政府)可以解决以上三个方面的问题,从而推动暴力的减少;
政府让人们脱离了霍布斯陷阱,虽然极大降低了暴力的概率;但它在解决一个老问题的同时,出带来了一个新问题,即当权者的暴力;
文明进程
欧洲在中世纪及之前的封建社会中,整个欧洲大陆由大大小小无数的地方武装力量组成,好听一点叫贵族,不好听一点叫军阀;这些军阀之间经常发生战争,就像中国的春秋战国时代一样;当出现类似秦始皇式的人物,实现对分散军阀的统一后,暴力也随之进一步减少;
中央政府发生作用的根本原因,并非集权本身,而是人民对政府的信任,或者说政府的威慑;当人民相信犯罪需要付出代价时,就会三思而后行;当政府不能有效的主持公道时,受到不平等对待的人们就会通过使用暴力来追求自助公正;
掌握更多资源的社会上层人群,更有能力利用法治的工具来实现正义;但是越底层的人群,则难以充分利用法治。这也迫使他们只能利用非法治的手段;
不仅同一国家内部不同阶层如此,不同发展程度的国家,也表现出相同的趋势;政府越是有效,该国凶杀率越低;
人道主义
暴力的刑罚在历史上绝大多数时间并非秘密进行,而是公开的;对于大众来说,它更像是一种娱乐活动;在人命如草芥的年代,人们对于他人生命的价值是完全无知和麻木的;直到思想启蒙运动的到来,凭借理性主义运动,以及印刷技术带来的图书出版大爆炸,让思想得到广泛传播,人们通过阅读书籍(如小说)等,逐一破解过往的种种迷思,开始重视审视生命本身的价值;进而推动了大规模残酷刑罚的取消;
通讯技术的发达,除了让思想更快速的传播,同时还有利于让各种错误的思想充分的暴露在公众视野之中,接受检验和批判,进而被杀死在摇篮之中;信息和言论的自由流动本身是具有力量的,这也是为什么极权国家都会不遗余力的控制言论和出版自由;
就像物理规律一样,它并不是人们发明的,而是被人们发现的;道德也同样如此,实现整体收益最大化的互惠互利方案,并不是人们发明的,而是客观存在的,它只待人性利用大脑中的理性进行推理,并最终找到它们;
国际秩序
虽然一战和二战死亡的绝对人数很多,但如果基于总人口比例进行计算,则比例非常小;中国唐朝的安史之乱,全国大约大约 2/3 的人口非正常死亡;
经过对历史上发生过的战争进行统计后,得到了几个结论:
- 战争的发生时间是随机的;
- 战争的结束时间是随机的;
- 战争的死亡人数是随机的
战争很像一场博弈论中的消耗战博弈,坚持到最后的人能够赢得战果,失败的人则一无所有;为了避免失败,双方不断押注,即使投入已经远远超过收益,双方也无法停止下来,只能最终有一方弹尽粮绝,胜利才能够见分晓;
消耗战博弈导致产生悖论,即规模越小的战争,反而更容易结束;而规模越大的战争,反而持续的时间更长,自然结果也是更加的惨烈;
战争的幂律分布导致产生长尾效应,即超大规模的战争数量很少,但极小规模的暴力却数量巨大,其数量之繁多,以至于这些小规模暴力(如谋杀),其造成的死亡人数要远远超出大规模战争;但它们常常因为规模过小,不被人们所注意并进行统计;
历史上发生的绝大多数大规模战争,都是发生在大国之间;可以说国家越大,其卷入战争的可能性也越大;
欧洲三次大规模人口死亡的原因分别是:
- 三十年宗教战争;
- 拿破仑战争;
- 一战和二战;
在三十年战争之后,各欧洲国家签订了《威斯特伐利亚条约》,奠定了现代国家的雏形;随着主权国家陆续成为主流,原来 500 个分散的欧洲小公国最后慢慢合并到剩下 30 个左右;随着独立政治单位数目的减少,国家之间的战争次数也显著变少了;但国家间战争的破坏力变大了,一部分原因是武器升级了,但更主要的原因是国家的组织动员能力变强了,因此有更多的人被送上了战场,军队也逐渐正规化和常备化,从而提高了战争效率;
主权国家的崛起跟当时商贸活动的繁荣有很大的关系,因此该时期各主权国家主要的精力投向了贸易活动,从而为 18 世纪的欧洲带来了几十年相对平静的时期;但接下来民族主义运动的兴起,打破了这种平静;浪漫化和军国化的民族主义,将战争推向了历史最高潮;在经历几千万人的死亡后,人们精疲力尽,开始坐下来重新思考战争的意义,以及如何避免再次发生相同的悲剧;二战之后,人类社会迎来了历史上最长久的和平;
影响一个国家卷入战争的三种因素(所谓康德的和平三角):
- 民主:民主政体并非解决问题的万能药,但跟已知的所有其他政体相比,它对本国公民施加的暴力是最少的。民主化程度越高的国家,其卷入战争的可能性也相应减少;
- 商贸:市场经济和国际贸易化程度越高的国家,也卷入战争的可能性也越小;
- IGO:政府间组织能够为不同国家就分歧提供了协商的机制,例如维和部队;
新和平
大规模暴力除了国家间的战争外,还有以下三种常见的形式:
- 内战
- 种族屠杀
- 恐怖主义
随着苏联在 1991 年的解体,冷战结束,国家之间因为意识形态冲突而引发战争的可能性大大减少了,内战反而成为主流;相对于专制政权和民主政权,半桶水的半民主政权,反而最容易爆发内部冲突,因为这种政权通常严重腐败,阶层分化,种族冲突,资源集中在少数的权贵阶层手中;
虽然局域地区的暴力冲突仍然频仍,但其造成的死亡人数要远少于作为暴力机器的国家,并且整体也是呈不断下降的趋势;除了民主和开放贸易外,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国际维和部队的介入,让冲突的双方避免陷入霍布斯陷阱,并提供了冲突的协商机制;另外人道主义组织提供的医疗和食物等资源,也有效的降低了平民的死亡率;
给他人打标签和分类是人类的天性,它有助于降低认知成本,提高认知效率;但这种天性在社会群体冲突中,会带来巨大的恶,敌对方通常会被非人化,以降低恶行可能带来的道德负担,最后可能会导致对某个群体进行大屠杀;
实现某种乌托邦的意识形态往往带来最大的破坏力,此时暴力被认为实现远大理想的必须手段;进入 21 世纪后,人们渐渐不再对狂热的意识形态产生兴趣。目前看来,它卷土重来的可能性处于一个历史最低点;
虽然恐怖主义经常占据着当今国际新闻的头版头条,但事实上跟战争和大屠杀比起来,它造成的伤害在数据上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零头和噪声;
虽然各种数据和指标显示人类社会的暴力数量不断走低,但我们仍然无法就此判断人类将远离战争。因为在诸多地区,仍然存在很多不确定因素,例如俄罗斯的对外扩张、中东的政教一体等等;或许更审慎的说法是发生的频率和间隔,将变得比以往更长一些;
权力革命
二战后,欧美国家发生了一系列的权利运动,包括民权、女权、儿童权利、同性恋权利、动物权利等;这些运动在无须中改变着人们的观念,让人们对暴力的容忍度变得越来越低;
民权
私刑和种族迫害在美国的减少
女权
家庭暴力以及强奸案例整体呈不断下降的趋势;
儿童权利
杀婴和弃婴曾经是全世界各地人类社会的普遍现象,但在今天,这种现象已经非常罕见;仅仅在 100 多年前,工厂普通使用童工;仅仅在几十年前,大多数家长还对体罚儿童视为正当,但在欧美国家,虐待儿童已写入法律;
同性恋权利
动物权利
动物权利运动与其他运动最大的区别在于,它没有受害人,即动物权利主张完全是由暴力的潜在施加者人来发起的一场运动;
权利运动的根源
从本质上来说,我们的很多道德准则是一种违反直觉、文化和宗教的思考和行为;在这个过程中,我们的大脑借助移情和理性能力,设身出地的从他人的角度出发,得出某种更加合理的道德行为;启蒙运动以及它所带来的理性主义、自由主义、人本主义,扮演了重要的作用,是后续各种权利运动的重要根源;启蒙运动在早期的传播是缓慢的,但随着印刷技术、通讯技术、物流工具的日新月异,思想和人员得以在全球范围内快速传播;
下册
人性中的某些成分,是制作暴力的机器;但同时人性中还有其他一些成分,能够为我们带来和平;人性本身存在一体两面,一面是魔鬼,一面是天使;
魔鬼
暴力天性
很多人觉得人性本善,但事实上,人类最暴力的阶段是人类的幼儿时期;只是因为这个阶段的个体掌握的武器很少,因此不会造成巨大的伤害;以前人们一直在思考人类在长大的过程中,是如何习得暴力的;但其实这是一个错误的问题,正确的问题其实是反过来的,即暴力的天性是我们与生俱有的,而在长大的过程中,我们是如何学习控制自己,不会随意攻击他人;
当我们与对手势均力敌时,我们往往并不会向对方施加最大程度的暴力,因为我们意料到对方存在反击的可能性,这种恐惧感让我们保持谨慎和克制;但是如果某个时候,这种恐惧消除,我们能够确保万无一失,没有报复风险时,反而是我们施加最大程度暴力的时刻,因为此时毁灭性的暴力,有利于我们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,一举消灭敌人;
自利偏差
人具有展示自身积极面的动力,将自我形象进行美化,作为社会性的动物,这是一项有助于增加繁衍几率的技能,因为这样可以增加他人同自己进行合作的概率;为了避免自我美化被他人识破,我们会在意识层面(骑象人)欺骗自己,从而对自己说出的话深信不疑(语言也是由意识层面进行组织的),这样才不会因为撒谎而被他人识破;
但是这种自欺行为是不彻底的,它只发生在意识层面;当我们的意识层面被干扰时,只能由潜意识来进行判断时,我们的自利偏差就会消失;也就是说,在潜意识层面(大象),我们一直知道真相;只是意识层面出现自利性的自我欺骗;
由于自利偏差的存在,在描述一件暴力事件时,施暴者和受害者的角度是非常不同的;二者唯一相同的一点是,他们都会站在自己的角度,为自己的行为进行辩护;
暴力动机
暴力行为是动物行为的一个组成部分,有多种不同的脑回路(动机)会触发暴力行为,包括:
- 寻求回路:例如捕食行为
- 愤怒回路
- 防守回路
- 优势回路
暴力的五种分类:
- 捕食:将暴力作为实现目标的工具,例如捕食行为;它主要由大脑中的寻求回路触发;
- 优势:追求对他人的优势或控制权;
- 复仇:用相同的暴力手段为自己受到的伤害进行反击,可由愤怒回路或者寻求回路触发;
- 施虐:享受伤害他人带来的愉悦,主要由寻求回路触发;
- 意识形态:寻求回路的集体化表现,召唤和组织同伴,通过暴力实现目标;
捕食
捕食型暴力将暴力作为实现自身目标的工具或手段,而对受害人没有任何的道德价值考量;人类历史上有大量的暴力行为是捕食性暴力,例如蒙古人的屠城,殖民者屠杀原住民、独裁者的政治清洗、罪犯杀害目击证人等;
在捕食过程中,如果受害人作出回击,往往会触发捕食者的愤怒回路;同时由于自利偏差的存在,双方会认为自己才是正义的一方,而对方是无理取闹;彼此的复仇开始掉入螺旋升级的漩涡,例如以色列和其阿拉伯邻国;
自利偏差除了出现在道德领域,还会出现在自我评价领域,也即积极幻觉;人们总是过高的评价自己的能力和好运气,同时还会低估自己遭受厄运的可能性;或许也可以说,积极幻觉跟自我美化其实一脉相承,有助于提升基因的繁衍几率;当人人都自夸时,说真话的人反而会吃亏,从而被淘汰;
过度自信很容易让人们做出过激的行为,例如对强大的敌人发起战争,自认为必将胜利(例如拿破仑和希特勒),结果是将双方拖入消耗博弈,两败俱伤;
优势
优势的地位有利于资源(食物和性)的分配,因此通过竞争优势地位,并且尽量让更多的人知道自己的优势地位,是社会性动物的常态,也是雄性基因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;
实现优势竞争的方法可以是实质性的暴力,也有可能是表演性的暴力;很多物种(包括人类)的雄性在相互竞争时,会以不伤及性命的方式进行较量,当一方认输时,竞争即宣告结束,这一点和捕食性暴力存在很大的不同;
睾丸素水平的上升会让雄性更有意愿参加优势竞争,这在未婚的年轻男性身上最明显。而随着结婚和养育儿女,雄性的睾丸素会不断下降,从而让男性的注意力从争取交配权上面,更多的转移到养育后代上面;
人是社会性的动物,因此除了个体优势竞争外,我们还会将自己视为某个团体的一分子,与其他团体进行优势竞争,追求群落优势,例如以球队为代表的各种体育运动,爱国主义、民族主义、种族主义等;对自身所属团体的偏爱,是人的天性,无须习得;如何让自己保持公正,反而是一种需要习得的技能;
由于追求优势地位是雄性竞争的游戏,而雌性在这方面的天性则弱一些;因此当一个社会中的女性承担更多的责任和工作,拥有更大的社会影响力时,暴力发生的几率也会有所降低一些;
但个体终究是组织机器的一个零件,因此,组织的规模越大越复杂,女性能够发挥的影响力也会随之变得越小;
复仇
复仇是人类的天性,因为坚定的以牙还牙策略,才能够让竞争对手有所忌惮,从而避免自己被占便宜;复仇人类很多暴力的动机,它是我们的大脑中一个很容易被触发的机关;当我们觉得自己受到欺骗或者其他不公正的对待时,我们会产生很强烈的复仇渴望,甚至愿意为此支付远超收益的成本;这种看似不理性的现象,从基因进化的角度来看,反而是理性的,因为我们需要建立威慑力,才能够避免自己再次受到伤害;复仇背后的动机是为了建立威慑,因此当复仇现场中存在第三方时,复杂行为常常会变得更加的严厉,以提高威慑的效果;
人性中的自利偏差,让我们严于待人,宽于律已。因此相同的暴力行为,在施害者和受害者的眼里,严重程度有很大的差别。这种差别最终会导致复仇行为没完没了,陷入死循环。就如古语所云,冤冤相报何时了;通过垄断暴力和秉持公正的第三方(国家和司法)介入,可以消除这种恶性循环;
虽然自利偏差会让复仇不断升级,但是也存在克制升级的因素,包括:亲缘关系、合作关系、对方主动道歉认错等;但道歉要有效果,必须建立在前面两点的基础上,即存在利益关系的情况下才有效果;如果竞争双方完全没有任何合作关系,那么道歉将很难获取另一方的完全信任;
施虐狂
虐待狂出现的两个前提:
- 享受其他人的痛苦,包括四种动机:
- 对生命脆弱性的好奇;
- 获得优越感;
- 复仇;
- 享受快感:如性虐狂;
- 无视限制施虐的制约;
防止虐待他人的安全阀:
- 悲悯之心;
- 文化禁忌;
- 生理反感;
由于生理反感的存在,施虐行为并非天生的,而更多是获得性的;就像人们在克制了对酒、咖啡、茶等苦涩味道的初始反感后,慢慢从中习得快感;
乌合之众
人们为了追求意识形态中宣扬的完善世界,可以不惜暴力为手段,造成了人类历史上无数的暴力记录;意识形态之所以容易造成极端,原因在于:
- 完美主义,不接受折中;
- 为达目的,不择手段;
- 视其他异见为彻底的邪恶;
意识形态的特别之外在于,它不产生于个体身上,而是诞生于群体之中;当个体处于群体之中时,就会涌现异于个体日常行为的新行为特征,即所谓的乌合之众;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当个体将自己视为集体的一份子时,会造成部分自我的消失,因为它不再需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全部责任;由于存在从众压力,个体害怕变成异类,因此变得非常容易受到团体其他成员的影响,甚至会主动表现自己的忠诚;异见因此遭到压制,最终导致整个群体的行为和思想进入自我强化,变得越来越极端;
社会心理学中有一些描述此类现象的术语,即人众无知、沉默的螺旋、阿比林悖论;当皇帝的新衣被揭穿时,会导致团体中的很多人的价值崩塌,为了避免出现这种情况,团体成员会自发的压制异见;
当人们犯下恶行后,为了让自己的理性意识能够接受自己的行为,人们会主动美化恶行,自我欺骗,重塑对自身行为的认知,这些扭曲认识的方式包括:
- 美化:用模糊两可的中性词汇,掩盖极端的恶行;
- 渐进:一开始是非常小的恶,当心理逐步接纳它时,慢慢演化成更大的恶;
- 免责:个体被告知不需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主要责任;
- 疏离:将受害者变成数字
- 贬低:将受害者非人化;
- 对比:别人比自己更坏;
意识形态产生于我们原本的一些有益的天性,例如理性、逻辑、目的论等认知能力,它是认知能力这把双刃剑的另外一面;从某种角度来说,它是人类的不治之症;允许信息自由、充分流动的社会,产生有害的意识形态的风险降低;反之,一个社会越是封闭,越是信息审查,意识形态暴力发生的概率就会变得越高;
天使
除了黑暗的一面,人性中还存在光明的一面。在光明的一面中,存在几个坚实的力量,让暴力在我们这个时代终于出现了下降;
移情
人类的大脑中存在镜像神经元,但这些神经元并非移情的基础或原因;更准确的话,它们的作用是让我们能够想象他人的形为,从而作出更准确的判断;移情更像是一个开关,大脑自我利益的需要开启它,产生情感动机,影响我们的行为;例如当受害者是我们的同伴时,大脑就会开启它;当受害者是我们的敌人时,大脑就会关闭它;
影响移情开关的两个因素:
- 当事人如何理解他人当前的处境同,例如是遭遇了不幸,还是罪有应得;
- 当事人如何理解跟他人的关系,例如是盟友,还是敌人;
同情他人是人类的天性,但是它仅限于发生在共生关系圈里面,即我们的亲人和好友,而不太会发生在合作关系里面,例如工作上的客户、陌生人;
有两种动机会产生同情:
- 自私动机:为自己可以不再目睹对方受苦,给对方提供帮助;
- 利他动机:将对方视为自己人,即使可以不用目睹对方受苦,也愿意提供帮助;
对于陌生人,同情并非我们第一时间的条件反射,但故事(例如小说、电影)可以帮忙我们进入他人的视角,从而激发我们的同情反应;
通俗小说的流行,与人道主义革命,在历史时间上的先后关系,或许并不是一种巧合;
激发同情心并非解决问题的万能药,因为同情心自带的共生关系特性,它不可避免会产生不公平,即我们总是倾向于优先将资源分配给与我们关系最近的人;
自制
短视是人类的天性,毕竟在人均寿命只有 30 岁,物质匮乏的时代,及时行乐或许才是更好的生存之道;尽管如此,我们的大脑也存在自制回路;这个回路的能力是否强大,很大一部分跟遗传有关;并且它就像肌肉一样,在使用过程中会发生疲劳,同时也会随着练习变得强壮;
自制能力跟基因遗传有关,但暴力下降的太快,而基因的演化速度是以代际为单位的,远远慢于社会暴力规模的速度,因此很难说暴力的下降,跟人类基因的筛选有关;
道德
在道德禁忌下对他人施加的暴力数量,要远远多于战争和掠夺带来的伤害;太多的人类使用道德作为自己施加暴力的借口,自认为动机高尚;
道德感是一把双刃剑,在启蒙运动之前,它给整个人类社会带来的伤害,要远远大于福利;道德的可怕之外在于:
- 人们认为道德是一种应该普遍被遵守的法则;
- 道德会成为人们追求的目标,而无须依赖物质奖赏;
- 人类认为违背道德者需要受到惩罚,甚至常常认为自己有义务伸张正义;
虽然道德禁忌在全世界五花八门,但是背后有其本质上的共通之处;不管何种道德禁忌,最后都可以被大致归纳到以下几个模型中;
道德规范涉及的三要素:
- 某人:例如丈夫、同事、邻居等某种社会角色;
- 某地:例如家里、商店、公司等某种场景;
- 某物:例如食物、钱、时间、劳动力等某种资源;
不同要素的组合,会产生不同的道德规范;当某个人在某个场合,违反了公认的道德规范时,根据情节的严重性(资源的神圣性),其他人会出现程度不一的情绪反应,轻则困惑,重则愤怒;
资源交换的三种类型:
- 常规交换:普通价值物品之间的交接,例如选择买 A 款车,还是选择买 B 款车;
- 禁忌交换:神圣价值与普通价值交换,例如为了金钱,出卖朋友;
- 悲剧交换:神圣价值与神圣价值交换,例如两个孩子只有一个有机会活下来,应该把机会留给谁;
政治家在宣传推广某个议案时,常常涉及利益分配的权衡,例如相同的财政预算,应该优先分配给哪个群体;为了推行自己的主张,政治家常常会将普通价值的东西,包装成神圣价值;例如将出兵侵略邻国,说成是确保我们国家的安全;将延长法定退休年龄,说成是为了减轻年轻一代的重负;
多数道德规范在不同的地区、不同的时代有着非常大的差异;某个时代人们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,在今天的我们看来可能觉得不可思议;但同时也有一些道德规范历久弥新,展示了时间和地理上普世性;一般来说,这类规范都有生物基础,例如与家人分享(社群)、尊重长者(权威)、帮助朋友(互惠);
在人类的大部分历史中,部落或小规模团体是人们生活圈的主要形式,因此五种道德模型中,神圣、权威、社群占据了更多的权重;而在工业革命之后,随着商贸、物流、信息的自由和加快流动,传统的生活圈被打破了;于是道德规范的权重越来越倾向了另外两个模型:互惠、公平;这种变化趋势减少了因认为他人违反道德规范而引发的暴力惩罚;
中东某些的国家,之所以和邻国关系紧张,很大一部分原因即在于他们觉得自己所捍卫的价值是神圣的,不能用其他利益进行交换,因此他们拒绝和对手进行谈判和妥协;
打开以上死结的一种可能办法,是将妥协进行神圣性的包装;让双方都觉得对方给出的妥协让步,是对某种神圣价值的承认和退让;当用神圣交接另外一种神圣时,就会大大降低对方产生愤怒的可能性;
另外一种造成道德权重转移的力量,则是来着于当代社会对过往历史越来越深入的研究;当真实的历史被展示在眼前的时候,人们对过往传统的各种浪漫想象,也会随之瓦解;
理性
虽然大多数人在大多数生活小事上面,并非如经济学家曾经所假设的那样,是理性人;但是人性天生内置的道德感,是生命演化的结果,其中包含有理性的一面,尤其是在一些性命攸关的重大决策上;即使绝大多数人们无法用语言将其准确的表述出来;
理性当然不是解决问题的万能药,尽管它的力量有限,但是它仍然可以极大的降低因为无知而带来的巨大破坏;理性思考并不必然产生好的结果,因为这取决于思考者本身的目的是什么,理性本身只是达成目的的手段;如果思考者想要造成破坏,那么理性就会成为增加破坏性的有力工具;
人是自私的,同时人还具备社会性;因此,当外部社会能够营造一个通过合作实现利益化最大化的环境时,个体通过理性思考,就会更倾向于合作,而不是对抗;因为此时合作对个体更加有利;
逻辑推理并不是我们的天性,这方面的能力在进化过程中出现的很晚;但是当今社会,随着各个地区受教育水平的提高,个体能够从外部教育环境中习得逻辑推理能力,并有机会用于个体生活的方方面面,进而为自己谋求最大的收益;当一个群体越来越多的由具备逻辑推理能力的个体所组成时,他们就越容易找到实现整体利益最大化的游戏规则;虽然这个过程非常缓慢,但是它会逐渐进入强化循环的状态,越到后面,变得越来越容易;
事实上,人类社会整体的平均智商一直在不断的持续进步,今天普通智商的个体,如果穿越到 100 年前,则变成了那个时代高智商的个体;
自人类诞生之日起,移情、自制、道德等能力就已经内置在我们的身体里面了,但是它们对降低人类暴力的作用相当有限;我们唯一可以寄托希望,只有理性的力量了;
其他
与暴力下降趋势没有显著相关的因素:
- 武器升级;
- 争夺资源;
- 经济水平;
- 宗教思想;
与暴力下降趋势显著相关的因素:
- 利维坦:国家对暴力的垄断;
- 商业贸易:合作创作财富,产生正和博弈;
- 女性主义:女性话语权增加;
- 移情延伸:识字率、城市化、发达传媒、人员流动;
- 理性滚梯:教育普及带来的逻辑推理能力的上升;